填洞公司

作者:[日]星新一 来源:《意林12+》

  台风过后,离城市不远的一个村庄遭到了破坏。损失不算严重,仅仅是村外那座小庙被吹倒了。

  村里人决定重新建造一座小庙,可他们来到废墟上,却发现地面上有一个洞。人们探头向里面瞧了瞧,黑咕隆咚什么也看不见。

  一个年轻人对着洞口使劲大叫了一声:“喂——出来!”并没有回音传出来。他在附近捡了一块小石头扔进洞里去,洞底仍然没有回声传上来。

  村里人砍来许多树枝,做成栅栏,把这个洞围了起来。接下来该怎么办呢?大家七嘴八舌地商量着,莫衷一是。

  消息灵通的记者们很快得知了这件事,争先恐后地赶来。科学家和学者们也都闻风而来。每个人都显示出一副无所不知的神色,镇定自若地朝洞里张望着。随后,陆陆续续来了一大群看热闹的人。有个投机商人反反复复地打量着这个洞,心里盘算着是否可以从中赚取利润。警察们寸步不离地守卫在洞口,以防有人不慎跌落下去。

  有位学者搬来一台大功率的扩音机,准备对洞底传上来的回声进行频率分析。他把扩音机摆弄了很久,各种各样的声音都试过了,却连半点回声也没听到。学者心里有些发虚了,他装作镇定地关掉扩音机,用不容置疑的口气吩咐道:“赶快把它填掉!”

  正在这时,一个人满头大汗地从人堆里挤出来,大声提议道:“把这个洞卖给我吧,我来帮你们填!”他就是先前那个琢磨着怎样利用这个洞赚钱的投机商人。这笔买卖成交了。

  在这一年的秋季,投机商人创办了一家新奇的“填洞公司”,在这个洞附近造起一所小房子,门上挂着一块招牌:

  本公司有一个绝妙的深不可测的洞,据学者们估计,其深度在5000米以上,这是容纳核废料等危险物品的最好场所。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不久,政府有关部门给“填洞公司”发了营业许可证,许多核电站都争先恐后地前来签订合同,然后将核反应堆的废料都倾泻到这个洞里去了。看上去,这个洞似乎永远也填不满。大家一致认为,这是一个深不可测的无底洞,也许,越往深处,洞的直径越大吧。

  “填洞公司”的经营范围一点点扩大。外交部和国防部把那些用不着的机密文件连同保险柜一块儿扔了进去;订了婚的姑娘们把从前的日记本丢进这个洞里;犯罪分子们则把各种犯罪证据悄悄地扔进洞里。不管扔进去什么东西,这个洞全部照收不误。这个洞任劳任怨地给整个城市洗刷着各种肮脏的东西。渐渐地,海洋和天空又变成了美丽的蔚蓝色,远远看上去像是透明的玻璃一样。在这瓦蓝瓦蓝的天空下面,新建造的高楼大厦像雨后春笋一般竖了起来。

  一天,一名工人正在大楼顶上工作,忽然听到头顶上传来一声奇怪的叫声:“喂——出来!”

  他朝天上看了看,什么也没有,晴空万里,一碧如洗。他以为是自己干得有点累了,产生了错觉。这时,刚才发出声音的那个方向飞来一块小石头,从他面前一掠而过,掉到地面上。可是,他只顾眯着眼睛得意洋洋地眺望远处的地平线。啊,我们的城市变得越来越美好了!

  那块微不足道的小石头,根本就没引起他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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