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不寂寞

作者:冠豸 来源:《意林12+》

  小时候的付豪整日里寸步不离地跟着我,我很开心,有个忠实的跟班,那些跑腿的事,支使一下就有人行动了。

  付豪妈妈说:“我们家小豪只听杨洋的,我讲一箩筐的话也抵不过小洋洋一句话,我这老妈当得够失败。”

  大人们爱逗乐我俩,我俩也配合,总让气氛热烈而美好。那时候,我们是在两家轮流放养的,谁家大人没空,我们就到另一家,吃饭、睡觉。

  付豪小时穿过我的裙子,是他自己抢着要穿的,他那时特羡慕我那些带有蕾丝花边的漂亮裙子,还吵着要他爸上街为他买。玩过家家时,我是他唯一的公主,这羡煞了多少同龄孩子的心。

  上初中后,我们的距离渐渐拉远了。付豪成天和一帮男生玩。在偌大的操场上踢球,跑得汗水淋漓。和小时候完全不一样了,我说的话,他不听,还反驳我:“女生懂个屁!”

  他的个头长得很快,说话的声音也变得沙沙的,喉结凸出,嘴唇上有绒毛般的小胡子,可我发现自己却总在不经意中凝望他。这个英姿勃勃的小帅哥还是我当年的那个小跟班吗?

  初二的暑假,家属院对面的小洋楼里搬来了一户人家。本来这一切都和我没什么关系,但新搬来的那家人,有一个女儿叫马依伊。

  马依伊是个皮肤白皙的漂亮女孩,一颦一笑都充满了让人无法抵抗的魅力。开学后,她成了我的新同桌。

  像马依伊这样漂亮时尚的女孩在我们小县城是非常独特的,不仅所有男生对她充满好感,就连女生也会暗自羡慕。

  我也羡慕她,羡慕她的白皮肤,漂亮衣裳,还羡慕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我平时挺爱说话的,但她在身旁,就有种无形的压力。如果她只是一个平凡的普通女孩,我肯定会主动和她打交道,显示我这个大班长的亲和力,但她如此优秀,如此美丽,强大的气场压得我毫无招架之力。

  以前,我在班上总是风风火火,但后来我学着马依伊轻声说话,笑不露齿,可是许久没和我说话的付豪有一天却在家属院嘲笑我“东施效颦”。

  对马依伊的不友善暗自滋长。我还在女生中散布谣言,说马依伊看不起我们小县城的女生。十五六岁的年纪,容忍不了别人的轻视,我的话无疑让马依伊引起公愤,众女生一时之间都集体孤立起马依伊,再也没有人愿意和她亲近。

  马依伊来后,付豪在课间又开始徘徊在我的课桌周围,我以为他会打着询问我作业的幌子,想从我这入手,接近马依伊。

  没想到付豪直接跳过我,当着我的面对她说:“你好!马依伊同学,我是付豪,住在你家对面的院子里,以后我们可以一起上学、放学。”

  马依伊笑着点头。其实我理解她的心情,毕竟初来乍到,一切陌生,有个长相帅气的男生愿意效犬马之劳,为什么要拒绝呢?

  每天早上,我总能看见付豪在对面的小楼门前大叫:“马依伊,上学啦!”那叫声充满了喜悦,在清晨的凉风中,像一支歌。我恨恨地瞪着他,在经过他身边时,冷哼一声。

  我们开始冷战,可我心里难受极了,每次看见他和马依伊有说有笑时,有如虫噬。

  马依伊的作文写得好,总被老师当范文在班上传阅。有天在作文课上,老师朗读她的作文时,我忍不住嘀咕:“虚伪!全是骗人的。”声音虽小,但班上还是霎时陷入了寂静。

  老师愤然地问我:“杨洋,你说谁虚伪?什么全是骗人的?”

  我用余光瞥了眼坐在身边的马依伊,见她紧张得手在抖动,脸已经趴在桌上。

  她的作文《我的幸福生活》根本就是胡编乱造,马依伊的妈妈只是她的后妈,对她一点都不好。我想当场揭穿马依伊的幸福假面具,报复她无意中带给我的伤害,但后来还是忍住了。

  我没想到,马依伊会递纸条给我,上面只有两个字:谢谢!这令我很惭愧。

  放学后,付豪在路口等我。他也听说了马依伊家里的事。刚开始,他不相信,但后来看见马依伊偷偷哭泣后,他明白了。那些破碎的家事让她从一个爱说爱笑的女生变得沉默内敛。付豪告诉我,马依伊其实一直挺羡慕我的,她想和我成为朋友,但我一直拒绝她的友善……

  一天下课我准备离开座位时,马依伊轻轻拉住了我的手:“杨洋,放学后,我能搭你的自行车回家吗?”

  我明白那是她再一次向我发出友谊的信号,于是肯定地对她说:“嗯!放学后我们一起回家。”看着她眼中流露出来的光彩,我读懂了她对友情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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