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 湖

　　我的左手牵着塔里木河，右手将孔雀河轻揽入怀。远处的炊烟和人家那么平静地四散着，不时有一两个村民来我的岸边打水。是的，我是一片湖泽。不知道是不是讽刺，当地的人叫我“罗布淖尔”。

　　但是，据说“罗布淖尔”在蒙古语为“多水的汇集之湖”之意，我也便不去多想。住在岸边的人们叫“罗布尔人”。他们不种五谷，不牧牲畜，唯以舟捕鱼为食，喝罗布麻茶，穿罗布麻衣。他们之间没有害怕，只觉得单纯而安全。

　　漫长的雨季刚刚过去，胡杨在阳光的轻抚下还在蒸腾着水汽，我正从一个梦中缓缓醒来。

　　楼兰城下一片号角声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一个一千多人的队伍正整齐地列在城下。原来是敦煌的索勒率兵来到了这里。过了不久，鄯善、焉者、龟兹的士兵也来到了这里，加起来共四千多人。

　　是要发动战争了吗？这时，士兵的将领从城中走了出来，端正地立在高台上，用最大的声音向士兵们传达命令。一时间一片嘈杂，不过又很快安静了下来。他们迅速整顿了人马，浩浩荡荡地向塔里木河开去。

　　原来，楼兰国的民居发现，雨季过后，塔里木河中游的注滨河改了道，使楼兰严重缺乏淡水。现在情况很紧急，那一大波人马是去横断注滨河，引水进楼兰。

　　这个看上去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便让他们这样不分昼夜地接了下来，士兵们以一半作业一半休息的模式不断轮转，还需要有人每天运水进楼兰。从这以后，“水大波深必汛”的楼兰，到了要用法令限制用水的拮据境地。

　　但是，噩梦才刚刚开始。

　　又过了几十年，塔里木河两岸的人口突然增多，房屋一直顺着河岸修了下来。那里的人们不断地向塔里木河要水，我只看见他的身躯日益干瘪，最终萎缩至不到1千公里，而我什么忙也帮不上，只能默默祈祷。但使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我竟然也受到了牵连，只觉得自己正一圈圈变小，离那繁盛的楼兰国也越来越远……

　　终于，塔里木河和我牵了几千年的手无奈地松开了，我又成了孤零零的一人。远方那个曾经繁华兴盛的楼兰古国，尽管为疏浚河道做了最大限度的努力和尝试，但还是无声无息地退出了历史舞台。路也变得黄沙满途行旅裹足，还有那一片胡杨林，全部轰然倒地，向我哀求着：“水，水……”我又能给你们什么呢？我哀伤地看着周围的一切，一时魂归天外，散去了我最后一点水分，只留下了苍苍的白发……

　　没有人在意过去那个湖光山色、碧水蓝天的罗布淖尔了。渐渐地，我也开始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了。这时候，我的故事在这塔里木盆地中已经成了传说。每天清晨，当缥缈的驼铃将我从梦里惊醒的时候，我还是会想起那个烟波浩渺的仙湖。可是，这一切都随风神的叹息逝去了……

　　现在，我叫罗布泊，我是一片名叫罗布泊的沙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