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隐秘青春

作者:王飞 来源:《意林12+》

  暑假已经所剩无几,每天晚饭后,家属院里照例响起有节律的口哨声。那是一个信号,召唤我们这些半大小子出门,悄悄去往小区边缘的一处空地。那是我们的练功场和根据地,很少有人知道,一个“少男天团”就在这里悄然诞生。

  那时的我们刚上初中,身体尚未发育,势单力薄,在学校与人争执,往往处于下风。放学路上,偶尔还会被小混混当街拦住,搜去零花钱。

  这日子过得惶惶不安。香港黑帮电影的流行,让家属院的孩子们看到了组织的力量。我们蠢蠢欲动,也想建立自己的帮派抱团取暖,不再任人宰割。

  在一位上初三的大哥的带领下,我们的帮派成立了。大哥自任总舵主,我和三位小伙伴也领受了分舵舵主的光荣使命,绰号“风”“雨”“雷”“电”,蓄势待发。

  当务之急是练成神功,一统江湖。

  每天午后,在大哥的带领下,我们在小区边缘对着围墙练习飞腿。我们助跑,腾空跃起,在围墙上留下脚印,周而复始,不断刷新人生的新高度。

  开学后,我们迁入新教学楼不久,有一天在全校大会上,校长震怒:“有些同学一点儿都不知道爱惜公物,刚刷的墙就用脚踹。我就纳闷了,有些脚印比门楣都高,怎么踩上去的?”

  人群中一阵哄笑,我却脊背发冷。这种事断然不是我们那几个人有胆量干得出来的,看来江湖果真险恶,校园里还隐藏着高手。必须加倍苦练。

  我们继续热热闹闹地助跑,腾空跃起,在围墙上留下脚印。行走江湖,赤手空拳必然寸步难行。那段时间,我一直在留意杂志后面的冷兵器广告,九节鞭、流星锤以及各种暗器,我最喜欢的是腰带剑,不张扬,却让敌人措手不及。然而,我们还没有机会进行实战,更没有机会经历江湖的血雨腥风、爱恨情仇,“少男天团”就宣告解散了。

  财务不透明,往往导致社团难以为继,我们也终究未能免俗。大哥以为大家做铆钉护腕为名,收了每人五元钱。迟迟没有见到护腕的我们不干了,在跟大哥讨钱未果后,很没有义气地去他家告状。大哥挨了爸妈一顿胖揍,退钱了事,我们这个小团体也随即宣告瓦解。

  成年以后,和友人聊起这段经历,惊讶地得知,她也组建过类似的“非法组织”——初中时,一群要好的同学建立帮派,每个人也取了酷炫的名号。我们当年无非是消耗旺盛的精力,至多算是锻炼身体,而他们的社团活动居然是凑到某个同学家里吃吃喝喝——不过是个“吃货团”而已,后来被老师强行“取缔”。

  每个人大约都有一段隐秘青春,我们有太多这样的故事,曾经秘而不宣。

  第一次体验爱情的滋味,第一次鼓起勇气独自远行,第一次探究身体的秘密,第一次因为无心或有意伤害别人……那些甜蜜,不敢与人说,如烟花在内心盛放;那些隐痛,无人可以说,只能用时光慢慢抚平。

  多年以后,回望当年,或许放下,或许仍旧无法释怀,但已经可以坦然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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