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开头看到结束

作者:刘同 来源:《意林12+》

  我知道娘娘的时候是大一,认识娘娘的时候是大二,关系好起来是大三,大四算是成了人生当中最好的朋友,至今。

  娘娘本名并不叫娘娘。她被周围的人称呼为“娘娘”的时候,《甄嬛传》还没播出。

  那时的我们最喜欢看校报又报道了哪个人物,然后吐槽。

  “你看,她的样子像不像妇女主任?”

  “拍这张照片的时候,她肯定戴着一顶假发。”

  那篇报道的内容我没怎么记住,只是对标题有些许印象——特困大学生系列报道。

  第一次见到娘娘,是朋友介绍,说有个女孩性格特好。不到一米六的个子,远远走过来,带着一点儿小跳跃,看着就让人喜欢。

  朋友对我说:“你看过上一期的校报吗?最大的那个采访就是她哦。”

  娘娘有一秒尴尬:“别提了,把我写得太惨了,看完我都想给自己捐款了。”

  哈哈哈,大家笑了起来。

  大学时,我每月到了月底就青黄不接。我和同宿舍的男同学到了中午放学就跑到食堂门口,遇见关系好的女同学就借几块钱吃盒饭。

  有一次我们又在食堂门口“化缘”,看见娘娘拿着饭盒走过来,她问我在干吗。我支支吾吾地说:“那个,中午,没伙食费了,借钱和大家吃个饭。”我指了指其他两个同学,他们立刻表现出一副被社会抛弃的样子。

  “借你一百块,够不够?”娘娘问。

  “啊,够够够。当然够。谢谢你哦。下个月我还你。”

  “没事,没钱也不用着急。”娘娘说。

  其实我根本没打算还,因为根本还不上,听娘娘这么一说,我立刻就坡下驴说:“好的好的,有钱就一定还给你。”言下之意就是,要是没钱就不还了。

  那天,我们拿着一百块钱去吃了顿火锅。

  宿舍同学问我什么时候攀上这个大款女同学的,我反问他们:“你们不认识她吗?”两个人摇着吃得油光满面的头,一脸困惑。我说:“她就是那个特困大学生代表啊。”

  “啊?你怎么不早说!你还是人吗?我们拿着特困大学生的钱吃火锅。”

  “行了吧你,钱是不分贵贱的。人家愿意帮助咱们,你装什么啊。”

  “那那那……那你有钱就一定要还给她。”

  “行了,我知道了。”

  那一百块钱我一直没有还给娘娘,前前后后还向她借了五百块钱。

  可后来,我隐隐约约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我问朋友:“为什么娘娘是特困大学生,可看着一点儿都不‘特困’呢?”

  朋友说:“特困大学生每年好像有一两万的补助,她成绩好又有奖学金,保送生也有补助。加上她平时还给人当家教,每个月也能挣一些钱,挺厉害的。”

  不问心里没有任何负担,问完之后有想打死自己的冲动。我立刻把我妈给我寄的生活费一次性取出来,要还给娘娘。

  娘娘在电话里说:“不着急,先放你那儿吧。”

  我身上哪里一次性揣过五百块钱,多放一分钟都怕丢了。我等在女生宿舍门口,等到她家教结束回宿舍的时候,赶紧把钱往她手里一塞,这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她问:“干吗那么着急还钱?”

  我说:“对不起。”

  她很纳闷:“为什么对不起?”

  我笑笑,走开了。

  很多时候说对不起,不是干了对不起这个人的事,而是没有干对得起这个人的事。

  我在心里先把娘娘当成了朋友。一方面我想赎罪,另一方面我是发自内心地佩服她。

  (刘阳摘自《向着光亮那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