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听海风的猫

作者:孙艺文 来源:《意林》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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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面有些暗沉的色泽,偶尔吹来几阵风,天还没有完全黑下,一只黑色的猫兀自蹲坐在海边的堤坝上。

  它定定地坐着,面朝大海,柔顺的皮毛完全不像野猫的样子,在脏乱的环境中,显出一种别样的妩媚和尊贵。几阵小风从海面上掠过,柔软的湿意夹杂着落日余晖扑面而来。风吹过耳边,有轻微的声响,它扑棱几下尖尖的耳朵,是人鱼在唱歌。

  它总等到暮色临近时才来,待在坝上的角落,远离那些忙来忙去的人类,说不清原因,它总觉得,应该远离,也许知道人类讨厌黑猫,也许是因为不屑。

  可事情总不会让谁料到,计划也不会总能成功。

  临近夏天了,天黑得越来越晚,这让猫有些焦急和无聊。

  一天,它正在离堤坝不远处踱步,等着天黑,看到一个孩子在堤坝的一个低处玩,它认得那个孩子。有一天它饿极了,但骄傲的它不愿向人类乞讨,正巧路过一个出海的汉子,黝黑肤色,脸上洋溢喜悦,它刚想躲,汉子竟轻轻丢过两条新鲜的小鱼,它不可思议地看着汉子走过,肩上扛着的,就是这个孩子。

  想到这儿,猫有些高兴,摇了摇尾巴,仰起小脸儿抖抖耳朵,这么远,竟也可以听到海风,缓缓地,人鱼的歌声,还有那孩子的笑声吧。

  突然,它琥珀似的双目瞬时睁大,一条小小的水蛇悄悄挪向孩子,而孩子还全然不知。它“嗖”地蹿了出去,瞳孔锁住那条蛇,在蛇刚想行动的时候死死按住了蛇的头部,爪子和牙齿狠狠地不停撕扯,像是蛇伤害了自己的孩子那般。孩子看到,吓得放声大哭,远处的汉子忙抬起头朝这边看。他看到了,石头上的鲜血,哭泣的孩子,还有,那只黑色的猫。

  黑猫看到汉子的眼神陡然凌厉起来,像野兽那样咆哮着冲来,捡起一些石子朝自己恶狠狠地砸来,青筋暴突,全然不同于第一次的样子。它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呆愣中,被尖锐而有力度的石块砸中几次后,开始慌乱地逃跑,拖着受伤的腿,从未有过的刺痛,连滚带爬地跑过乱石堆,又爬了很久,回头看看,只一行血迹,没有人追来。

  过了几天,黑猫已经非常虚弱,受伤的腿已经麻木了,砸中的肚子还是一动就流血。它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它很想吃一点儿东西,一点儿就好。于是,它拼命忍住痛,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回到坝上,途中停歇了无数次,甚至挪动一下就要歇息好久。它趴在坝上,毛脏兮兮的,尾巴耷拉着,竟是如此卑贱的样子,黯淡的眼睛看到一条小的死鱼才有了点儿光闪过。它轻轻舔了舔腐烂的鱼身,头重重地垂下去,趴在坝上,再也没有力气起来。它想要歇一会儿,和着淡淡的海风声,好好睡一觉。

  出海回来的汉子那帮人路过,看到后狠狠地说:“还在这儿啊!这个该死的畜生,第一次见就应该弄死,晦气东西。”“对呀,看见黑猫就得出事儿,这玩意儿不吉利,你儿子以后可得看好了!”一旁的人应和着走过去,踹了黑猫几脚,见没反应,便直接踹到了海里。

  夕阳像往常一样洒在平静的海面上,仅是堤坝角落处,海水漾出了几圈涟漪。黑猫在海中下沉,仿佛与墨色深渊融为一体。

  隐约,它竟听到海风的声音,低语着、哭泣着。

  是谁在哭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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