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 疤

作者:榛生 来源:《意林少年版》

  那年,他17岁。

  一天中午,他在学校的公告栏里贴了一张广告:本人高三理科班第一名,愿做家教,成绩提高后收费,无效不收费。他的家境不好,准备自己筹备上大学的学费。

  张小船揭下了他的广告。就这样,他放学后开始辅导同校初一的张小船。小船的父母是有钱人,对他还不错。但是,敏感如他,不需要多想,心里也是明镜一般。他们对他好,是一种自上而下的俯视。

  那天,小船家吃螃蟹,小船拿了一只放在他面前:“邱哥哥,你吃!”他破例留了下来。他很快吃完了一只螃蟹,小船的父亲又给了他一只,他继续低头大吃。小船的爸爸见他吃得狼吞虎咽,就说:“慢点吃,吃螃蟹可急不得,要细细品味才对!”

  回去的路上,螃蟹的味道如鲠在喉。

  就是这种痛,这种时常交替出现的自负与自卑,让他孤单。而这种孤单也让他迅速长大。

  第二天是星期天,小船的父母都出去了,只剩下他们两个在房间里学习。小船不久就要进行体能测试了,他让小船去练习一下。小船先下了楼,他准备收拾下书包就下去。

  一回头,发现桌腿处有一只手表,他忍不住拿起来。SWATCH!真漂亮,好像还是限量版,戴上一看,骨瘦如柴的手腕也立刻气派了,如果——

  这时,小船回来了。一进门便着急地说:“哥,我把手表给跑丢了,怎么办呀?”

  那一刻,不知为什么,他没有归还手表。他想起昨天晚上小船父亲刺伤他的那句话,不由得心一横:哼,算是父债子还吧!

  他将这只表卖了,然后买了一盒烟。他从烟盒里抽出一支崭新的香烟,点燃了,缓慢地吸着。他终于哭了,后悔了,这样不成小偷了吗?

  暗红的烟头,像一支妖娆的小玫瑰,他把它按熄在自己的手腕上,那曾经戴过表的地方。从此,他有了一个终生无法抹去的烟疤。

  次日,他一早就跑去旧物市场,赎回了那只表。

  后来,他大学毕业,有了很多钱。他想了很久,终于决定去找小船,把那件事讲出来。

  他约小船出来坐坐,跟他提起那只手表。小船拍拍脑袋,好久才想起。

  “我曾经拿走过你的手表。”他掏出那只SWATCH手表。自他赎回它,每隔一段时间,他就会去表店为这只表更换一块新电池,令它走时准确,随时可以归还到原主人的手里。

  把表递到小船手里,他说了句“对不起”。

  “把拿走的时间也还给我了么?”小船摇摇那只表。

  “是把那些时间拿回给我自己了!”他说。

  叶达摘自《少男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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