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泣的鱼

作者:葛闪 来源:《意林少年版》

  三月初春,乍暖还寒。我常在入夜时分,听到父亲在房间里剧烈的咳嗽声。尽管他是在拼命地压住自己,但还是声声传入我耳朵来。父亲拼了命地在窑厂工作,而他所赚的每一分钱,除了贴补家用,剩余的全花在我这个快要高考的儿子身上了。一天夜里,我实在忍不住走进他的房间,轻轻抱住他,说:“爸,明儿个咱去医院瞧瞧!”我一边说,一边掉眼泪。

  第二天中午,父亲从外面手舞足蹈地跑进来告诉我们,村西头那条小河里的鱼儿肥了,他要去钓鱼,既省钱还可以给我补身子。我愣了一下,那里不是一直都很少有人去钓鱼么?

  当晚,父亲就拿着钓鱼的器具去了小河那边。用他的话说,白天钓鱼的人太多,抢不过别人!晚上就他一个人,还怕那鱼儿不上钩!

  果如父亲所说,晚上的鱼儿就容易上钩。每天早晨归来,父亲都能拎两三条鱼回来。于是,母亲便高兴地做起鱼。在水蒸气的升腾中,在水的咕噜咕噜声里,在炉膛里旺旺的火的红光映照下,我们一家人的脸上都涂满了幸福。

  几天后的一夜,我从书山题海中解放出来,突然想去看看钓鱼的父亲。我加了衣,打着灯,蹑手蹑脚地迈出屋,一头扎进了无边的黑色中。夜冷冷的,树在两旁你碰我我碰你,小狗瑟缩在柴草间。偶尔有趁早赶集的夜行人的三两声梆子声,更把夜衬托得寂静幽邃。

  我到了小河旁,却没见父亲的踪影。无奈,转身回家,却在靠近家门口的草垛旁,听到了熟悉的呼噜声,还夹杂着的咳嗽声。我连忙跑到草垛背风处的那一面,只见父亲穿着黄色的军大衣,裹着被子蜷缩在那里。因为草洞打得并不深,半截身子还露在外面,两只脚不时还搓来搓去。

  我有些震惊,叫醒了父亲。父亲慌了,把我拉回屋里,母亲也被惊醒了。父亲终于向我坦白:这些天,他根本就没去钓鱼,那条河里压根也没有鱼。那些被他拎回来的鱼,都是他早上从集市上买回来的。

  “我只是心疼你,想给你补补身子罢了。”父亲嗫嚅着说,像是犯了错的孩子。

  我的心像是被刀枪剑戟轮番狠戳一样,一把抱住父亲:“买鱼就买鱼呗,偷偷买就是了,你也用不着撒谎说是夜里钓鱼呀!”

  母亲一把一把地抹眼泪,说:“你爸最近不是咳嗽嘛,想压也压不住,怕打扰你晚上复习,就想出这么一个招儿了。顺便,正好找出一个理由为你补补身子。”

  原来,这一切都是父母商量好的计策。

  尘中塑摘自《散文选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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