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宝买鸡

　　一酒盅硬币是来宝攒了很久的零花钱。路上来宝把它们掏出来数了数，总共是三块二毛——两枚一元硬币，一枚五毛的，余下七枚全是一毛。

　　来宝走进村头的养鸡场。养鸡场是本村的三大大开的，来宝跟他很熟。“三大大，我要买鸡。”来宝满脸笑容地说。三大大回过头，不相信地看着来宝。“真的，我姑奶奶来了，爷爷奶奶都不在，我得买菜招待她。”

　　三大大思忖半晌，明白过来。来宝的这位姑奶奶，没有儿女，老伴儿过世后，孑然一人活在世上。三大大瞄着来宝掌心里的十枚钱，一言不发。来宝把硬币拍到三大大手心里，又把他往鸡棚方向推。

　　“别推我！你这点钱，根本不够买鸡的！”“三块二毛钱，还不够吗？”来宝惊讶地问，他觉得这是个大数目，能买好几支雪糕呢，要是买糖，更多。

　　“你要是坚持买，也好，我抓给你，拔光毛，够熬一碗汤的！”三大大捉来一只小鸡送到来宝眼前。来宝忽然有了主意。买下这只鸡，让三大大帮他养大，等小鸡长大了，再请老姑奶奶来做客。“我就买它！”来宝把鞋带解下来，轻轻拴在小鸡腿上。

　　他是一心想招待好姑奶奶的，但是他没有钱，只能买一只不能做菜的小鸡。他希望等小鸡长大，姑奶奶还能再来，到那时，他再好好招待她……

　　从那以后，来宝常常到三大大的养鸡场去，去看他的鸡，还总会带点食物过去。青菜上捉的小虫，雨水冲出来的蚯蚓，哪怕在路上捡到一片白菜帮子，他也要送到养鸡场来。小鸡在来宝的精心照料下，越长越大。扁毛生出来；绒毛褪尽了；脚杆一天比一天高；胸脯一天比一天挺……

　　九月，来宝到养鸡场，把他的鸡抱走了。可是等了许久，老姑奶奶都没来。

　　一天晚上，忽然有个老头来捎话，说老姑奶奶病了，恐怕撑不了几天，现在就想娘家人去看看她。第二天，来宝抱着公鸡，一定要跟奶奶同去。老姑奶奶在床上躺着，头发蓬乱，她包头的白毛巾变成了灰白色，手又黑又瘦。来宝站在地下定定地看着老姑奶奶。

　　瞟到来宝矮矮的小身子，老姑奶奶脸上露出笑容，从枕头底下摸出两块糖来，来宝把头深深埋进老姑奶奶的掌心里，眼泪洗濯着那些苍老的皱纹。鸡在来宝脚下咯咯叫，翅膀扇起一阵尘埃。温暖的尘埃把他们笼罩了起来：一只鸡，一位年华垂暮的老人，一个土豆般沉默的小男孩……

　　潇湘雨摘自《文学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