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年河畔,曾叨君子之风

作者:王路 来源:《意林原创版·讲述》

  宋朝有个书生去应考,试题是《腐草为萤赋》。书生冥思苦想,只得一句:“昔年河畔,曾叨君子之风。今日囊中,复照圣人之典。”许多年后,其他答卷都已湮灭,这句话却流传至今。

  《论语》说,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汉诗云:青青河畔草,绵绵思远道。一束青草,生在河畔,熏沐了君子的德风。到了秋天,霜露凋残,在荒寒中变成萎黄,蛰伏过大雪纷飞的冬天,化作一粒萤火,飞在夏夜的原野上。苦读的少年把它捉来,盛在囊中,照亮案头的旧典。

  以为自身渺小,也是一种自负。它隐藏的见地是:未来有一日,自己终将伟大;或者,哪怕自身渺小,总有伟大的人存在。实际上,并没有伟大这回事。人人都是渺小的,人人都是萤火和青草。

  但渺小本身孕育着伟大。渺小的是躯壳,伟大的是愿力。一束腐草,固然渺小,但它不忘昔年河畔之德风,便愿来生化作流萤。在飞向圣人典籍的一霎,微光就照彻了亘古的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