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否上北大,取决于读没读过《一句顶一万句》

作者:未知 来源:《意林·作文素材》

  2015年度高考中,当代著名作家刘震云曾获第八届茅盾文学奖的长篇小说《一句顶一万句》选段被摘入云南省高考文学类文本阅读题,计25分。6月11日,在北京大学中文系举行的“文学乡村的复活”主题研讨活动上,刘震云与学者张旭东、北京大学文学院教授陈晓明就《一句顶一万句》的文本进行了“阅读理解”。陈晓明教授调侃道:“能不能上北大,取决于读没读过《一句顶一万句》。”对此,刘震云盛赞道:“这样的文章被选入考题可谓高考的进步,把这样好的作品分析好,能得25分。”现在,就让我们近距离接触这部从小人物的生存和命运窥见一个世纪的“中国”的命运之作。

  媒体评价

  奇巧故事:孤独无助的吴摩西失去唯一能够“说得上话”的养女,为了寻找,走出延津;吴摩西养女的儿子牛建国,同样为了摆脱孤独寻找“说得上话”的朋友,走向延津……

  简洁叙事:似明清野稗日记,语句洗练、简洁,叙事直接

  幽默语言:板儿板儿的冷幽默,每一个字都能拧出汗水

  沉重主题:解读中国人的千年孤独

  深度体验:不断地在《论语》和《圣经》之间徜徉

  名人赞誉

  洗尽铅华,返璞归真,笔触始终紧贴苦难的大地和贱如草芥的底层人群,结构单纯而内容丰富,命若悬丝而荡气回肠,主人公常常走投无路而又一直勇往直前。这是刘震云迄今最成熟、最大气的小说。——著名评论家 摩罗

  这部小说仍然保持着刘震云奔放的想象力和不羁的风格,用不同时代的两段故事和具有血缘关系的不同时代的普通人的命运,讲述了人生的“出走”和“回归”的大主题,由此试图追问横在东西古今之间的现代中国的“大历史”。——著名评论家 张颐武

  读《一句顶一万句》,常想到《水浒传》,千年以来,中国人一直在如此奔走,这种眼光是中国小说的“国风”,“国风”久不作矣。——《人民文学》杂志社主编、著名评论家 李敬泽

  这是注重人性的细微神经和生活的内在肌理的文学书写,而语言本身就含带了意味,言况本身就体现了审美。小说何以是语言的艺术,刘震云的这部作品既是一个个人化的阐释,又是一个典型化的示范。——著名评论家 白烨

  阅读本书是沉重和痛苦的,它使我们不断地在《论语》和《圣经》之间徜徉,在与神对话还是与人对话的千年思考中徘徊:与神对话的西方文化因为神的无处不在而愉悦;与人对话的农耕文化却因为人心难测,而使我们陷入真正的“百年孤独”。——著名出版人 安波舜

  作品简介

  《一句顶一万句》出版于2009年,描述了一种刘震云中国式的孤独感和友情观,被称为中国版《百年孤独》,是刘震云迄今最成熟、最大气之作。小说的前半部写的是过去:孤独无助的吴摩西失去唯一能够“说得上话”的养女,为了寻找,走出延津;小说的后半部写的是现在:吴摩西养女的儿子牛爱国,同样为了摆脱孤独寻找“说得上话”的朋友,走向延津。一个出走,一个回归,他们寻寻觅觅,与不同的人说不同的话,试图表达内心的矛盾与无助。书中的人物大部分是中国底层的老百姓,偏偏安排了一个意大利牧师老詹。从荒芜的乡村到繁忙的大都会,由20世纪中叶到新世纪初,不论是高高在上的县长、镇长,还是老师、理发师、屠夫、染坊工、传教士等寻常百姓,当说话成了唯一的沟通管道,语言又无法直达核心,孤独便永远如影随形!寻常人的事件,串联成不平凡的故事。刘震云说这是目前为止,他最满意的作品。

  作品风格

  本书是刘震云酝酿三年创作的小说。小说的叙事风格类似明清的野稗日记,语句洗练,情节简洁,叙事直接,板儿板儿的冷幽默却画龙点睛,有汪曾祺和孙犁等前辈作家遗风。因而本书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能拧出作家的汗水,但该小说仍然保持着刘震云奔放的想象力和不羁的风格,用不同时代的两段故事和具有血缘关系的不同时代的普通人的命运,讲述了人生的“出走”和“回归”的大主题,由此试图追问横在东西古今之间的现代中国的“大历史”。看起来故事都有具体的、实实在在的展开,却又异常饱满地充溢了深刻的“寓言性”,从小人物的生存和命运里可以窥见一个世纪的“中国”的命运。

  经典语录

  1.一个人的孤独不是孤独,一个人找另一个人,一句话找另一句话,才是真正的孤独。

  2.我活了七十岁,明白一个道理,世上别的东西都能挑,就是日子没法挑……我还看穿一件事,过日子是过以后,不是过以前。

  3.孩子,头一回我不以主的名义,以你大爷的名义给你说,遇到小事,可以指望别人;遇到大事,千万不能把自个儿的命运,拴到别人身上。

  4.人要一赌上气,就忘记了事情的初衷;只想能气着别人,忘记也耽误了自己。

  5.人分这么几种:不认识,认识,熟人,朋友,知心朋友。“朋友”不在当面表白,而是背后说起朋友的时候,是否提到过你。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是你把别人当成了朋友,别人并没拿你当朋友。另一个判断朋友的标准是,在你走投无路时,你想投奔的人和你能投奔的人,到底几个。

  【悦读·名著剪辑】

  精彩书摘1:塾师老汪

  老汪的私塾,设在东家老范的牛屋。学堂过去是牛屋,放几张桌子进去,就成了学堂。老汪亲题了一块匾,叫“种桃书屋”,挂在牛屋的门楣上。老范自家设私塾,允许别家孩子来随听,不用交束脩,自带干粮就行了。十里八乡,便有许多孩子来随听。由于老汪讲文讲不清楚,徒儿们十有八个与他作对,何况随听的人,十有八个本也没想听学,只是借此躲开家中活计,图个安逸罢了。但老汪是个认真的人,便平添了许多烦恼,往往讲着讲着就不讲了,说:“我讲你们也不懂。”

  如讲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徒儿们以为远道来了朋友,孔子高兴,而老汪说高兴个啥呀,恰恰是圣人伤了心,如果身边有朋友,心里的话都说完了,远道来个人,不是添堵吗?恰恰是身边没朋友,才把这个远道来的人当朋友呢;这个远道来的人,是不是朋友,还两说着呢;只不过借着这话儿,拐着弯骂人罢了。徒儿们都说孔子不是东西,老汪一个人伤心地流下了眼泪。

  ……

  老汪的老婆叫银瓶。银瓶不识字,但跟老汪一起张罗着私塾,老汪嘴笨,银瓶嘴却能说。但她说的不是学堂的事,尽是些东邻西舍的闲话。嘴像刮风似的,想起什么说什么。人劝老汪:“老汪,你是有学问的人,你老婆那个嘴,你也劝劝她。”

  老汪一声叹息:“一个人说正经话,说得不对可以劝他;一个人在胡言乱语,何劝之有?”

  银瓶除了嘴能说,还爱占人便宜,不占便宜就觉得吃亏。逛一趟集市,买人几棵葱,非拿人两头蒜;买人二尺布,非搭两绺线。夏秋两季,还爱到地里拾庄稼,碰到谁家还没收的庄稼,也顺手牵羊捋上两把。从学堂出南门离东家老范的地亩最近,所以捋拿老范的庄稼最多。一次老范到后院牲口棚看牲口,管家老季跟了过来:“东家,把老汪辞了吧。”

  老范:“为啥?”

  老季:“老汪教书,娃儿们都听不懂。”

  老范:“不懂才教,懂还教个啥?”

  老季:“不为老汪。”

  老范:“为啥?”

  老季:“为他老婆,爱偷庄稼,是个贼。”

  老范挥挥手:“娘们儿家,有啥正性。”

  又说:“贼就贼吧,我五十顷地,还养不起一个贼?”

  这话被喂牲口的老宋听到了。老宋也有一个娃跟着老汪学《论语》,老宋便把这话又学给了老汪。没想到老汪潸然泪下:“啥叫有朋自远方来?这就叫有朋自远方来。”(该选段入选2015年云南省高考语文试题)

  名著解读: 作家刘震云借老汪之口对《论语》中“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的颠覆性解读,被很多人公认为是对孔子“最苍凉的解读”。塾师老汪之所以有这样的理解,就在于他身边没有朋友,找不到可以说得上话的对象,人际交往不多,也不被人理解,甚至与自己的媳妇也无法进行精神层面的沟通,所以综合他对“有朋自远方来”的另类解释和老汪最后对老范行为的感叹进行理解,就是知音难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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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精彩书摘2:卖豆腐的老杨

  四十年后,老杨中风了,瘫痪在床,家里的掌柜换成了大儿子杨百业。别人一中风脑子便不好使,嘴也不听使唤,“呜哩哇啦”说不成句,老杨却身瘫脑不瘫,嘴也不瘫。不瘫的时候嘴笨,而且容易把一件事说成另一件事,或把两件事说成一件事,瘫了之后头脑倒清楚了,嘴也顺溜了,事碰事理得纹丝不乱。身子瘫后,整日躺在床上,动一动就有求于人,这时就比不得从前,眼上、嘴上就得吃些亏;进屋一个人,眼里就赶紧迎奉和讨好;接着人问他啥,他就说啥;不瘫时常说假话,瘫了之后句句都掏心窝子。喝水多了,夜里起床就多,老杨从下午起就不喝水。四十年过去,老杨过去的朋友要么死了,要么各有其事,老杨瘫了之后,无人来看他。这年八月十五,当年在集上卖葱的老段,提着两封点心来看老杨。多日不见故人,老杨拉着老段的手哭了。见家人进来,又忙用袖子去拭泪。老段:

  “当年在集上做买卖的老人儿,从东头到西头,你还数得过来不?”

  老杨虽然脑子还好使,但四十年过去,当年一起做事的朋友,一多半已经忘记了。从东到西,扳着指头查到第五个人,就查不下去了。但他记得卖驴肉火烧的老孔和卖胡辣汤兼卖烟丝的老窦,便隔过许多人说老孔和老窦:

  “老孔说话声儿细;老窦是个急性子,当年一脚把我的鼓给踹破了。我也没输给他,回头一脚,把他的摊子也踢了,胡辣汤流了一地。”

  老段:

  “董家庄劁牲口的老董,你还记得吧?除了劁牲口,还给人补锅。”

  老杨皱着眉想了想,想不起这个既劁牲口又给人补锅的老董。老段:

  “那魏家庄的老魏呢?集上最西头,卖生姜的那个,爱偷笑,一会儿自己乐了,一会儿自己乐了,也不知他想起个啥。”

  老杨也想不起这个一边卖姜一边偷笑的老魏。老段:

  “马家庄赶大车的老马,你总记得吧?”

  老杨松了一口气:

  “他我当然记得,死了两年多了。”

  老段笑了:

  “当年你心里只有老马,凡人不理。岂不知你拿人家当朋友,人家背后老糟改你。”

  老杨赶紧岔话题:

  “多少年的事了,你倒记得。”

  老段:

  “我不是说这事,是说这理。不拿你当朋友的,你赶着巴结了一辈子;拿你当朋友的,你倒不往心里去。当时集上的人都烦你敲鼓,就我一个人喜欢听。为听这鼓,多买过你多少碗凉粉。有时想跟你多说一句话,你倒对我带搭不理。”

  老杨忙说:

  “没有哇。”

  老段拍拍手:

  “看看,现在还不拿我当朋友。我今天来,就是想问你一句话。”

  老杨:

  “啥话?”

  老段:

  “经心活了一辈子,活出个朋友吗?”

  又说:

  “过去没想明白,如今躺在床上,想明白了吧?”

  老杨这才明白,四十年后,老段看老杨瘫痪在床,他腿脚还灵便,报仇来了。老杨啐了老段一口:

  “老段,当初我没看错你,你不是个东西。”

  老段笑着走了。

  名著解读: 杨百顺的父亲身处社会底层,家境困窘,靠卖豆腐、凉粉谋生。他是延津县的土著,对延津的人和事是相当熟稔,但又异于延津生活的“他者”,缺少小市民的世俗、市侩和狡黠。他的坦诚在别人看来,有点似不谙世事的“迂”。而恰恰是他的“迂”,在他内心便有了对坦诚、真实的追求。

  【悦读·名著剪辑】

  精彩书摘3:传教士老詹

  转眼四十多年过去,老詹七十岁了,会说中国话,会说延津话,鼻子低了,眼睛也浑浊变黄了,背着手在街上走,从身后看过去,步伐走势,和延津一个卖葱的老汉没有区别。老詹个头比延津人高,一米九左右,说话之前先吭吭鼻子,但他并不适合传教。也许主的话他肚子里都有,但像杨百顺当年的私塾老师老汪一样,茶壶里煮饺子,有却倒不出来。他跟老汪的区别是,老汪倒不出孔子的话就跟学生急,老詹说不出主的旨意既不跟人急,也不跟自己急,说着说着乱了,或断了,鼻子吭吭一阵,再从头说起。一段话从头说几趟,主早让他说成了另外一个人。

  ……

  虽然延津的天主教徒只有八个,但老詹并没有气馁,七十岁的人了,还一年四季,风里雨里,满延津跑着。杨百顺跟师傅老曾学杀猪时,有时会碰到下乡传教的老詹。杀猪者,传教者,不约而同到一个村庄去,就碰到了一起。这边杀完猪,那边传完教,双方共同在村头柳树下歇脚。杨百顺的师傅老曾抽旱烟,老詹也抽旱烟,两人抽着烟,老詹便动员老曾信主。老曾梆梆地磕着烟袋:“跟他一袋烟的交情都没有,为啥信他呢?”

  老詹吭吭着鼻子:

  “信了他,你就知道你是谁,从哪儿来,到哪儿去。”

  老曾:

  “我本来就知道呀,我是一杀猪的,从曾家庄来,到各村去杀猪。”

  老詹脸憋得通红,摇头叹息:

  “话不是这么说。”

  想想又点头:

  “其实你说得也对。”

  好像不是他要说服老曾,而是老曾说服了他。接着半晌不说话,与老曾干坐着。突然又说:“你总不能说,你心里没忧愁。”

  这话倒撞到了老曾心坎上。当时老曾正犯愁自个儿续弦不续弦,与两个儿子谁先谁后的事,便说:“那倒是,凡人都有难处。”

  老詹拍着巴掌:

  “有忧愁不找主,你找谁呢?”

  老曾:

  “主能帮我做甚哩?”

  老詹:

  “主马上让你知道,你是个罪人。”

  老曾立马急了:

  “这叫啥话?面都没见过,咋知道错就在我哩?”

  话不投机,两人又干坐着。老詹突然又说:“主他爹也是个手艺人,是个木匠。”

  老曾不耐烦地说:

  “隔行如隔山,我不信木匠他儿。”

  名著解读: 在一些有宗教的国度里,有一种非常重要的关系:即人跟神之间的关系。人神社会和人人社会的最大区别,不在于生活中多出一个神,而在于多出一个可以说话的地方。老詹到延津来传教,就是要给每个人介绍一个知心朋友,让你的话有处诉说,没想到被杨百顺等人忽略了,把一个知心朋友当成了一个负担。这是老詹的失败,也是杨百顺等人孤独的另一个原因。中国人很多,聚在一起人多势众,但分开的时候,个个又显得很孤单。不从宗教的意义上,单从生活的层面说,这就是我们的文化生态。